凌晨4点,万锦Yorktech的Costco门前比平日任何一个“黑五”都更热闹。一眼望去,队伍沿着停车场一路蜿蜒到街边红绿灯,安省清晨的冷气未能熄灭现场的躁动——有人拎着咖啡,有人坐着折叠椅,有人干脆席地而坐。
他们在等一款卡牌——宝可梦“Prismatic Evolutions”礼包。
这是一场加拿大本地零售罕见的文化级狂热现场。仅在6月21日上午的半小时内,全国多家Costco库存被抢购一空。每位会员限购两套,却依然抵不住千军万马的黄牛与狂热粉丝。根据零售情报平台统计,当日eBay上的同款礼包已被炒至原价的3至5倍;而其中某些伊布插画稀有卡,更被迅速推高至5000加币的二级市场价位。
Costco开门未久,排队已成“策略游戏”
“这根本不是粉丝行为,是策略博弈。”一位匿名自称为“卡牌投资人”的男子说道。他自备购物推车和社交平台账号,一边排队一边在微信群里同步发布“库存信号”。
类似的人不在少数。他们大多并不真正参与宝可梦的玩法和收藏,而是将其视为“流动性资产”。在社交平台如X(原推特)、Reddit与Telegram,有一类群体被称为“卡通牛”(Cartoon Scalpers)——专门追踪卡牌、模型、潮玩类商品的发售信息与价格波动。他们以Costco这种“超市类突袭补货”为信号源,在48小时内完成采购、转售、套利。
“Costco根本没有官方渠道通知这些补货信息,一般人完全不知道,”网友在视频评论区质疑道,“他们怎么就刚好知道今天早上会上架,还带着推车来?”
其中许多人所说的“他们”,不一定是玩家,而是一群训练有素的“套利队伍”。他们精确掌握门店节奏,彼此通风报信,甚至调动家人多账户购买,一套流程化操作让真正的粉丝和孩子失去了机会。
当童年回忆被标签成资产,文化边界已然崩塌
宝可梦,原本是属于童年的游戏。
从1990年代的Game Boy像素画面,到2000年代的动画与卡牌,宝可梦曾承载一整代人的成长记忆。对许多90后、00后来说,一张伊布进化形态的稀有卡,不只是收藏,而是情感载体。
“那时候我们交换卡片、拼战斗力,是带着好奇和幻想。”卡牌收藏家Jordan Hennessy在接受采访时说,“现在的市场,却更像是一场高频炒作。”
他解释道:“Prismatic Evolutions”是一个特殊系列,以伊布及其八种进化形态为主角,重印了多个经典卡牌,同时引入“特殊插画稀有(Special Illustration Rare)”概念,吸引了大量成人收藏者——以及大量资金。
正因为如此,这款产品一经发布便成为炒作目标,Costco原计划通过限购礼包模式让普通玩家也能一次性入手30包卡牌,结果却再次沦为黄牛的天堂。
“我们每一次发货,场面几乎都失控。”一位Costco店员匿名表示,“今年3月我们投放Scarlet & Violet 151迷你罐时,也有顾客在现场爆发争执,几乎打起来。”
他提到的,是今年3月16日Brantford店的真实场景。当日发售刚恢复补货,门外两拨顾客因争抢卡牌起争执,最终演变成“拳脚大战”,其中一人模仿宝可梦Hitmonlee做出跳踢动作,引发社交平台疯传。
从排队变斗殴,谁才是这场游戏的主角?
“这只是宝可梦卡,大家冷静点。”视频中一名路人试图劝架,但显然无法阻止局势升级。
更讽刺的是,许多成年人为了这些卡不惜斗殴,而孩子却被挤出游戏圈。家长抱怨:“一个7岁的孩子怎么可能凌晨4点排队?这不是孩子的游戏了。”
理财顾问Charlene Sutherland直言:“我们看到的不是一场文化盛宴,而是一场对童年体验的金融化剥夺。”
她指出,随着收藏热潮与黄牛炒作愈演愈烈,儿童市场实际上正在被成年人主导,卡牌已经从“游戏产品”异化为“金融产品”。不仅孩子无法再参与,就连普通玩家也买不起这场游戏的入场券。
企业责任?还是资本游戏?
为应对抢购潮,Costco此次采取了限购措施,每位会员限购两套,试图压制投机行为。然而现实远比策略复杂:由于缺乏有效预告机制、购卡实名系统和线上抽签机制,这种“现场排队+限量释放”的机制反而让组织化黄牛更有利可图。
GameStop等零售商已开始测试会员制限购与线上抽签;部分日本商家则采取实名抽签、身份证查验的做法来限制转售。但这些政策在北美尚未完全落地。
“公司不提价,是怕打击粉丝;但现在的结果是粉丝连卡都买不到。”网友评论道。
这就是一场没有赢家的游戏。
一边是成年人争得头破血流,一边是孩子在门外望而却步。宝可梦,这个诞生于幻想世界的IP,最终在现实的市场逻辑里,变成一场谁都没法真正玩得起的竞赛。
我们或许都该问一句:
当孩子不再玩卡,大人也只是为炒作而买,这个游戏到底还属于谁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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